煤炉

煤炉

一

煤炉，是在新世纪初，开始在村庄里盛行。

家里也有一口煤炉，煤炉的好处是比灶台好，煤炉便于搬移。

灶台里的火是明晃晃的，是烧着柴火的，而煤炉则不同。煤炉，用的是煤球，黑黝黝的，中间还有分布着整齐的煤孔。

小时候，家里一直用的灶台，一日三餐都在灶台边做的饭。家里那口煤炉是父亲新买来的，它高高的，瘦瘦的，一个圆柱形，外表是一层黝褐色的铁皮，还有一个大提耳，上面是一块镶住的厚铁板，正中间留有一个黑球大小的口。往煤炉里边正中间看，有五六十公分深，最底下横着几根粗铁，镂空着，底下还有最后一层，可以让烧完的碎煤块掉在里面。

那时候觉得这煤炉很是稀奇，没有明火却能用来做饭？父亲说，煤炉是靠煤球自身燃烧来发热的，而且煤球之间还会自动传热，把燃着的煤球放在煤炉最底下，再在上面放煤球，不一会儿的功夫，煤炉顿时热了起来，黑煤球慢慢地被烧红……

煤炉，一般都是父亲或是母亲来点的，那时候还小，不懂如何点煤炉。看得最多的是父亲，要是灶台里还有依稀煤炭，父亲便用长铁钳夹出几块，放进煤炉里，再放进一块煤球，只能先放一块，放多了会把煤炭压灭的。最后，拿出蒲扇，在煤炉最底下的通风口，再扇上几下，好让煤球燃烧，等煤球着了热后，才可以放其他煤球。但要是灶台里没有煤炭的话，便拿出翁里的煤炭，翁里的煤炭是每次在灶台里烧红的木柴，放进翁里后盖上砖块，隔绝了空气，木柴无法继续燃烧后，便慢慢熄灭了，成了黑煤炭。取出几块黑煤炭后，放进煤炉里，在通风口用废纸张引燃煤炭，最好是滴上几滴水油（类似灯油），好让煤炭燃烧得快些。

二

煤炉需要煤球，煤球在村庄里有人家专门制作。

煤球它有一个称呼，叫蜜蜂煤。整齐的孔，分布在煤球上，像极了蜜蜂的巢穴。

记得和父亲去过做煤的人家那买煤球，一走进去，漆黑一片，右边墙上垒满了黑黝黝的煤球，只有里屋开着灯。父亲叫了一声，走出来是一个奶奶，父亲说了要多少，那奶奶便直接用手扣住煤孔，三五下，十几二十来个煤球便堆满了两只竹簸箕，父亲给了钱，挑着煤球就回家了。

家里虽说有煤炉，但不常用，像是在逢年过节，或是家里来客人了，需要用时才会用得多。不过，每当在盛夏的傍晚，吃过晚饭后，街坊邻居们便相聚在庭院里，摆上茶具，提上煤炉，放上烧水壶，专门沏茶用的。边喝着茶，边扇着蒲扇，那风是轻轻的，是凉快的；边喝着茶，边各自聊着家长里短，只见煤炉上的烧水壶“咕噜咕噜”地冒着烟气，在泛着黄澄澄的门外灯照耀下，显得那么雾气腾腾……

记得每年的正月初二，母亲便会带着我和姐姐坐车来外婆家，外婆家也用煤炉，不过是用煤炭的炉子，小小的，矮矮的一个。要是扇得见了火影子，那还好，要是烧不透的煤炭，不一会儿的屋里都是浓烟滚滚了，这便是和煤炉最大的区别了。而在正月初七，我们便从外婆家捉上活生生的一只鸡和一只鸭回家来。回家后，母亲便点起煤炉，先烧上水，再把鸡鸭放了血，不一会儿煤炉上的水已经冒烟了，母亲扇了扇煤炉底下的通风口，算着时间，预着水温，给鸡鸭烫了毛。接着再换上另一口锅，烧着水，等鸡鸭收拾好之后，往锅里放进去，再放进香料八角。不一会儿，屋里顿时香味弥漫……一边煤炉上煮着鸡鸭，另一边母亲准备做甜粿；面粉白糖，放水至稀，再放进专门蒸甜粿的蒸笼里，盖上盖后，等着鸡鸭熟后再接着蒸甜粿。

除了春节时母亲用上煤炉，还有中秋时，父亲做的花生酥，爆米酥也会用上煤炉；平时，要是家里人感冒咳嗽了，会在煤炉熬上药……

煤炉除了用来做饭，还有那烧过的煤球敲碎了，碾烂了，铺在菜地里，也是肥沃呢！记得邻居大伯家那时候养了猫，还专门拿烧过的煤球碾碎后当做猫砂，那猫每次大小便后，便会用它的猫爪用烧火的煤球盖住，那猫砂盆里，没有散发出丝丝猫腥味儿。

三

南方的冬天里，是温和的，冬天是不下雪，不像寒冷的北方需要供暖烤火。

南方的冬天里，需要持续的冷空气，才会给村庄构成冬天的到来。可就在那年冬天，家里用煤炉来供暖了，并不是因为那年冬天寒冷，而是父亲病了，憔悴的身子，经不起冷空气的侵入。

那年冬天，煤炉是用得最多次的，也是烧得最多煤球的一次。那年，父亲住在楼下，方便夜间起身；那煤炉，便放在父亲的不远处，后墙的玻璃窗开出一条缝来，以免屋里的氧气不足，怕中了一氧化碳。白天倒是无碍，阳光充足温度高，怎么都暖和；可夜间降温后，冷风习习，那煤炉便搬到里屋，封了它的通风口，放上烧水锅，这样一笼煤球缓缓地能烧上一夜，天亮后，那水锅里的热水还可以拿来刷牙洗脸！

而那口煤炉，用得更多的还是父亲生病的那段时间，药罐在煤炉上冒着药烟气。药要过两遍，第一遍在煤气炉上烧开，第二遍则在煤炉上慢熬，那浓烈的药味弥漫在屋里……

煤炉，穿梭在村庄的逢年过节里，演绎着家的那份热闹，给父亲那份温暖，直至父亲还是被病魔带走了。我想，煤球燃烧着自己，逐渐从脚燃烧到头，那身体从黝黑慢慢到白褐色，它的生命也就跟着消亡了。生命的延续，只剩下在菜地里，猫砂里了。人却是不同，人，生而就是为了死的……父亲走后，那口煤炉也就不再用上了，做饭都是在灶台上，或是在煤气炉上；我想，煤炉那温暖的气息，被做好的饭菜带走了，也被父亲带走了，不再原有那份氤氲着的热气。

岁月流转，时光回眸。如今，煤炉早已不再村庄盛行，家家户户都用上了煤气，或是天然气了。那个卖煤球的人家，也都不知道何去何从了……

（原创首发江山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