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流年】我的树先生,我再也找不到你了(小说)

笔名哲理散文诗2022-04-29 15:38:085

我和树先生在一起6年了,没有人相信,我竟然深深爱着一棵树。

我的树先生是长在河边的一棵桃树,我遇见他的那天,天灰蒙蒙的,有许多怎么也化不开的乌云。那天我很难过很难过,说来惭愧,我去河边是寻死的。至于为什么我会那么难过,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了。

那时候我才十八岁,还是个小姑娘呢,一个人坐在河边,抽抽嗒嗒地哭了好久。其实我挺怕死的,死了后会去哪里,会不会有人记得我呢?这些从没有人告诉过我。

我用脚探进了河里想试试河水的深浅,脚还没踏到底。这时候,有一颗桃子从树上掉了下来,砸中了我的头。我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,一转头,就看见那棵平时普普通通没有任何异样的树突然浮现出一张人脸,然后一个穿着一袭粉色长袍的少年郎缓缓走了出来。我从未见过一个男人将粉色衣服穿的那般好看,没有一点风流气息,反而如谦谦公子般温润如玉,他身后的花瓣落了一地。

我呆呆地看了好久,内心一片空白,但我知道那绝对不是害怕,而是惊艳。直到他走过来坐到我身边我才慢慢缓过神来,起初他也没说话,学着我刚刚的样子,盯着湖面,那种默契像是我们认识了好久。

想想还是怕怕的,憋了一会儿,我还是决定问问他:“你是神还是妖啊?”

“当然是神啦……你有什么达不成的心愿吗?指不定我可以帮你!”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看着我,一双眼睛微微眯着,眉目含笑地看着我。那眼神,我再熟悉不过了,那是爱一个人的眼神,那般专注,那般宠溺。也许是我想多了,我从未见过他,那他也必是没见过我的,而一见钟情什么的,我才不信呢。

“好啊,那你把这粒石子扔到河对面去啊。”我想这河这样宽广,普通人定是扔不过去的。

他拿起那粒石子,斜过身来扔了出去。恰好这时候乌云散了,雨后的阳光更加明亮温暖。石子在河面激起水花又继续跳起,没多久的功夫,那石子就到了河对面,只留下一圈一圈的波纹缓缓的漾开。微醺的光打在湖面上,泛起粼粼的波光,那景象,美极了。

他跟我说,他是刚成为树神的,所以法力还不高,说到这还给我变了一些小戏法,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满地的桃花缓缓地飞向空中,然后聚在一起,像喷泉一样又尽数落下。我从未见过这些,缠着他变了很多其他的戏法。

不知不觉,天慢慢黑下来,夕阳就留了一个角,其余都被远处的山遮蔽了。我不喜欢黑夜,因为在黑暗中那种孤独的感觉会越来越浓越来越浓,像要把人吞噬一样。

树先生也察觉到天黑了,于是向我问道:“你要回家吗?天黑了。”

“我不记得我的家在哪里了,我也不知道要去哪。”我颓丧地说道。我的记忆都是空白的,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姓名,年龄,从哪里来,有去往哪里。年龄倒是好猜,准备跳湖的时候我对了湖面照了照,也就十八岁的样子,所以我认定了我是十八岁,因为我觉得十八岁是最好的年纪。

“如果你不嫌弃的话,我的家倒是可以借你过一夜。”他想了想对我说道。

“好啊,你的家在哪里呢?”他的家?一棵树神的家,我带着兴奋和好奇问道。

“就是这棵树呀,我带你进去。”他指了指边上的那棵桃树,我倒忘了,他就是从那里出来的。

于是我牵着他的衣袖,闭着眼走着,因为他说去他家只能闭着眼才能到。当他让我睁开眼时,我发现周边都是树皮,很小很小的空间,有微黄的光亮从树皮间透出来,有一个用木头搭的床,还有一桌一椅一杯茶,其余什么都没有。却又简单的很漂亮,尤其是那灯光,柔和地刚刚好。

旁边的树先生又施了个法,变出了一桌好吃的,那些东西我是吃过的,是些蔬菜鲜果,但是我没见过的是它们摆放的样子,有摆成山峦叠嶂的,有摆成飞流瀑布的,很是精致。我实在是饿了,也没客气,坐下来就和树先生一起吃了起来。

一顿饭吃完,树先生开始考虑睡觉的问题了,毕竟男女有别,想来想去,还是让我睡床,而他睡在地下。

那一晚,我们聊了许久,他说话的语气极其温柔,他的声音也很好听,像是远处传来的天籁。我认真地听着。

他说他以前是见过我的,见过很多次。他说小时候,我经常在他这里玩,我小时候很调皮,成天窜来窜去的,跟个男孩子一样,他身上还有一棵枝桠是专门给我坐的,他还说我很喜欢跟他一起玩,常常对着他一个人聊很久的天,所有开心的不开心的事都会同他分享,那时候,他还只是一棵树,没有幻化成人形。

他说的这些我通通都不记得了。

那一晚,我不记得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,但是睡的很舒服,这个屋子里充满了树木的香味,很温馨的感觉,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。梦里有一个小女孩坐在一棵桃树下的秋千上,吃着桃子,无忧无虑地笑着。

从那之后,我一直和树先生在一起。

他给我变很多有趣的我从未见过的东西,我教他捉鱼打鸟,用树叶吹出好听的音乐。我们常常去远处的山里摘一些没见过的果子,我们还养了一只受伤的流浪狗,叫“锦锦”。一天一天,时光过的比那湖里的流水还要快。这些年,这个世界小的仿佛这世界只有我们两个人。

只到今天,我们遇见的第六年。他留在家里制作一对竹蜻蜓,而我出来采些果子,那黄色的果子是我的树先生最爱吃的,我身后那一箩筐都是的。想想都开心,我甚至可以想象出树先生一脸惊喜的模样,眉头微挑,薄薄的嘴唇微微扬起。然后摸摸我的头,说一句:“小姑娘越来越能耐啦!”

树先生现在越来越懒了,很少用法力来解决我们的日常生活,吃的果子都得我来采,喝的茶都要我来泡。他很喜欢腻着我,总是满心欢喜地看着为他忙忙碌碌。他说,什么都用法力解决太没意思了,这样才有生活味嘛!我也觉得他说得对,这样的日子才是最有意思的,热热闹闹又安安心心。

可是当我回到那个熟悉的湖边时,我看到的是倒在地上的树先生,大口大口喘着气,他身后的桃树也不如从前了,枯黄的叶子搭拉在那里。我的心顿顿地痛着,急忙过去紧紧地抱住他,抱住我的全世界,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。

“你要好好活下去,带着我的份,好好地活着……这世上我还有很多美景没来得及看,你一定要替我去看……还有很多好吃的果子,你也要记得替我去吃,好不好?”他努力扯出一丝微笑,然后拉起我的手跟我拉勾。

我拼命地摇头,我不要这样。“我不答应,我要跟你一起,我们一起去吃,一起去看。”世间的万千美景,没你相伴,都黯然失色。

“以后不要哭了好吗?我喜欢看你笑,你笑起来真的很漂亮。哭起来难看死了。”他慢慢抬起手,像之前那般,点了点我的鼻尖。

我努力扯起嘴角,但我觉得,那个笑一定比哭还难看。“好,我答应你。”我用力地点点头。

树先生对着那棵桃树施了法,那棵要枯死的桃树突然活过来,枯黄的叶子变得碧绿碧绿的,一树的灼灼桃花争相开放。那绚烂的景象,美的让人迷醉。让我觉得一切都没变,我看看了怀里的树先生,他也在笑,笑的一如初见。可就在刹那间,我怀里的树先生消失了,那个树也瞬间枯死,刚才的一幕仿佛是假象。

我把一切都想起来了。原来真的很小就认识了这棵树,那时候他还只是棵树,就像他对我说过的那样。只不过后来的事,树先生没跟我说,后来我父母双双去世,受尽世间炎凉,常常躲在这里哭,直到那一天,我来到河边寻死。原来我已经跳下了河死了,但到了孟婆那里,我看见树先生跪在那里,对孟婆说他可以用自己的命换我的命。信誓旦旦的严肃模样是我没见过的,因为树先生对我大多是温柔的样子。

“你才刚修炼成树神,以你现在的功力,寿命给了她,你最多多活六年,而且你以后永远也不会有再次修炼成神的机会。这样你也愿意吗?”孟婆对他说。

“我愿意,只要她活着。”我看不见他的神情,但他坚定的声音久久的在我脑中回荡。

然后我就昏迷过去,醒来时,时光回流到我来到河边的时候,是树先生,封了我记忆,那些苦痛的过往,便如同没有发生过一样,一切都重新开始了。我傻傻的树先生,原来爱了我那么多年。

从那后,每遇见一棵桃树,都会停下来,在树下坐一坐。然而,我再也没遇过我的树先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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